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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乡情

●逝水年华
1998-09-10 来源:生活时报 ●吴阿娟 我有话说

走时,阅尽巷子的红砖青瓦,斜槐老树,却仍是放心不下,这一景一物能否定格在脑中,陪着将要出行的心,做一路的慰藉。于是,在外的第一年,总活在不断的重复回忆中,唯恐舍弃这丝缕的连接,便成了一个荒原的孤儿。乡情就像满满一杯家酿陈酒盛在心中,小心地不让它洒出一滴。

一味用浓浓的乡情滋养自己,固守离乡的伤感,牢牢抓住一种厚实的安慰,却也背上了扯不断的负累。厚实的乡情终究是在自己的身后铺就了一条结结实实的后路。该朝前迈步时,望望后路,心里的勇气先就少了三分。想着失败时总还可以蜷缩进温情之中,重将内心舔得熨熨贴贴,不由得任由自己站在世事的边缘,不肯介入。活像一只逮不着耗子却又伤了自己的猫,宁愿躲进墙脚用舌头舔净伤口。乡情娇惯出了脆弱、敏感、退缩,而又用这性情更加悉心地包围起自己,带着冲突后的忧郁守住那杯陈酿。

乡情竟也惯坏了乡间游子。没了全力以赴,没了与文明的商量,固守所谓的质朴与纯净,而实际活得对抗又无奈。惯得吃了一年的食堂,心里也总是恨恨的,巷子中飘忽不定的缕缕炊烟竟也能牵疼自作悲苦的心。惯得坐在装有暖气的室内总恋恋不能忘怀戴着围巾乱躲脚的日子,于是有些鄙夷城里人的娇气。甚至厌恶卖服装的小贩们把衣服挂在满街面都是,让人走在一片“跳楼”“打折”的吆喝声中总有种要受骗的感觉。总之,是乡情支持着我在拒绝外部的世界,而外部的世界却正是我生存的依赖,于是,那牢抓乡情的岁月里,我举步维艰。乡情像蛋壳一般笼罩。

等到明白了乡情也是一种负累时,便想着学会忘却,想把乡情做成一枚邮票邮寄到远方。开始学会让自己独立,让自己毫无牵挂,不再去惦记家门前的那棵老树是否还留着儿时的印迹。热情关注起身外四周的衣食住行,名名利利,得失是非。努力去接受另一种生活观念,思维方式,为人处事。渐渐活成了只有自己,对父母牵肠挂肚的那份眷恋变得平平淡淡。儿时的同学伙伴再三想想还是没去联系,总想着别没事打扰他人,大伙都挺忙的。别后数月一次回家方才知道有位好友无助之时曾拿出我写过的唯一一封信伤怀落泪,记得当时听后心里愧愧然的,感觉欠友太多。其实,原本并非朋友忙,而是自己的心太忙太满,“忙”得没有依托,“忙”得空空落落。

但是,也终有一天,一只脚突然踩空,却都做不了什么实实在在的依靠,真真能靠得住的还是母亲的臂膀,因为只有母亲伸出手来拉上一把,无须我付出代价,无须做什么补偿。换了别人,即使是朋友,你也不得不记上一笔人情账。这时,也唯有想起家乡才可获得一阵阵暂时的慰藉。冷漠之后方才回过味来,明白这乡情的沉重背负是游子不能割舍的情怀。庆幸当时自己终究没有在锁进乡情时连钥匙也丢弃。

拿着钥匙,当慢慢启开箱子还只有一条缝时,那浓酿就飘出醉人的香。

但这时,我也终不会将它完全打开,我将又会蜷缩进墙脚,没了斗志。还是就把她搁在箱中,但千万收拾好钥匙,这样,她才能永存一种美好,陪着在外的人充当家园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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